又是黄叶飞舞时
·1·
爸爸是个怀旧的人，每每看到与少时相关的人和事，总要念叨上几句。开春的时候，他看到满树头的小芽冒出来，便跟我说：“我小的时候，看到这些小芽可高兴了。秋天它们黄了，落了，是烧火取暖的好材料呢。”
日复一日，云卷云舒。爸爸念着念着，也就到了叶子泛黄的季节。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带爸爸妈妈往郊区跑上几趟，让他们看看这美丽的秋色。叶子们争着抢着换了衣装：黄色的，红色的，褐色的……大自然天赐的美，怎能不叫他们置身其中感受一回?
像往常一样，我又一次驱车带他们向郊区树木繁多的地方奔去。他们孩子般望着车窗外，那层层叠叠的美，叫眼睛都忙不过来。
·2·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阳光刚刚好。
我们走在马路边缘，脚下是满满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这样的声音，我是熟悉的。
那时年幼，爸爸做什么我都爱跟在后面。秋天扫落叶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美好而寒冷的记忆。美好，是因为爸爸带我出门时总会在兜里装上我爱吃的小食；寒冷，是因为每当夜幕降临时那难以抵御的阵阵寒风。
快乐的人生有一个让人很知足的规律：快乐总是能够打败小小的不如意。即便是夕阳下寒风凛冽，我依然愿意跟在爸爸身后去扫落叶。帮他捡一个树枝，帮他撑一下口袋，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吃着爸爸拿出来的小吃食，一路踩着落叶。
那落叶也是快乐的，它们唱出“沙沙”的歌声，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就像此时一样，我跟着爸爸，落叶的歌声在我们脚下延伸……
·3·
“我小的时候，家境已经可以了，为什么每年秋天还要带我去扫落叶呢?”我不解地问爸爸。
“可能是儿时的习惯吧。在爸爸小的时候，落叶可是要用来取暖的。而且哪里有这么多叶子，都被扫光了呵。”
爸爸的思绪又一次回到时光深处。
爸爸是个苦孩子，爷爷奶奶走得早，几个哥哥姐姐把他拉扯大。他是那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因为年纪小，干不了重活，他主动担起秋天扫落叶的任务。每天放学回来，*一件事就是拎起扫把跑到大地里去。但落叶都在他上学的时候被人扫走了，他哪里是“扫”落叶，分明是“捡”，哪怕一个残破的叶片也不舍得放过。“那时候走到一棵树底下，就仰着脸向上看，看那些摇摇欲坠的叶子，心想咋还不掉下来呢?急了，会上手摇几下。”
唠着这些，爸爸脸上挂着笑。但我却从言谈之间闻到了苦的味道。不过有一项爸爸很是骄傲，再辛苦，他从未想过放弃学习。“那个时候，家里能供我上学都已经是特别不容易了，绝对不能因为辛苦就放弃！”爸爸的学习成绩，一直十分优异。后来在岗位上，也常常以出色赢得荣誉。那种坚韧劲儿刻在他的骨子里，也浸润在我们的心坎儿里。
·4·
秋风渐渐起了，我们准备回家。
马路边一棵粗壮的大白杨引起了爸爸的注意。“这叶子黄得多好看啊，都黄透了呢。”
“要是在小时候，我看到这样的叶子特别着急，快落下来吧，让我扫回家。现在呀，我看到叶子往下落又着急了，它们慢点落啊，现在日子好了，每天就是看光景，它们急三火四地都落光了，这树就不好看了。”
妈妈笑他：“盼叶子落也是你，怕叶子落也是你，你呀，就是事儿多。”
爸爸嘿嘿地笑着，眯着眼望着太阳。我相信他在儿时扫树叶的路上也曾这样与太阳遥遥相望，如今，太阳还是从前的太阳，但日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日子。
·5·
回家的路上，叶子在车轮间舞动起来，煞是好看。
爸爸带着知足和幸福，欣赏着叶片的舞蹈。这些叶片，年年飞舞依旧，而爸爸看它们的心情却与儿时隔了万水千山。
一路上，爸爸再没同我们讲起那时候的事，我们也不再去问他。就让那样的记忆藏在深处吧，不碰，它会蜇伏，一碰，就漫山遍野了。
都说拐角处会遇到惊喜，我们此行果真如此。离家不远的地方，从未走过的小拐角处，又一树银杏，挂满了清一色的金黄色小扇子，那些小扇子在夕阳的照耀下挨挨挤挤地舞动着，喜笑颜开地热闹着这美好的日子，美好的秋天……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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