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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花

来源: 常识文学汇 时间:2021-06-25

故乡的花

窗外秋雨霏霏,案头汪曾祺老师的《草木有心,人间有情》正翻到了《昆明的花》。毋庸置疑,昆明很著名很鲜亮的花当属茶花。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硕大的茶花,思绪却跟着窗外的秋雨飞向了远方。

在我小的时候,我眼里的故乡几乎是没有花的,给我印象很深的植物是野菜。现在想想,野菜其实也是有花的,只不过,源于饥饿,我们等不到它们开花。早春二三月,土地刚刚解冻,田野里就有了挖野菜的人。大人们有更重要的事做,太小的孩子又嫌冷,所以这时候出来挖野菜的大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这时候的野菜少,踅摸一上午,也就只能挖到小半筐。但这时候的野菜都是比较鲜嫩的,挖回来淘洗干净,有些可以直接蘸酱,有些可以用来煮面,基本也够一家人吃一天了。

再稍晚些日子,天气不那么冷了。在大人们开始套牲口犁地的时候,地里的野菜也逐渐多了起来。这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去挖野菜,就连四五岁的小孩子也跟在哥哥姐姐的屁股后面下地了。那时候家家的饭桌上都少不了蘸酱的苦麻菜,偶尔还有运气好的可以挖到几棵野蒜苗。可别看野蒜苗细细小小的,那可是饭桌上的硬通菜,配上自家做的大酱,那真的是鲜、嫩、辣、咸、香。只需细细的一小根,就可以吃掉一整块的玉米饼子或者一碗高粱米饭!

除了这些人吃的,还有很多的野菜是用来喂猪喂鸡的。灰菜、车轱辘菜、假芹菜、马蜂菜……都是大家抢着要的,因为这些不但能喂猪,还可以喂鸡。只有挖不够一筐的时候,才会有人去挖那些刺菜、狗狗秧,因为这些只能喂猪,鸡是不吃的。

到了五六月份的时候,自家小菜园里的葱蒜青菜都能吃了,地里的野菜大多都老了,虽然营养成分还在,但失了鲜嫩,主要就是用来喂鸡喂猪了。有些人家还会把牲口牵出去,田边地头吃饱了再牵回来。这个时候,倘若留心一些,偶尔也能看到野菜们开出一星半点儿的花来,细细小小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扭扭捏捏的。或许,它们也在心里慨叹生不逢时或者又嫉又恨地抱怨自己长错了地方吧。倘若生在温室里,那自是另一番境遇了。而有这样殊荣的,当然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了。我们偌大一个村子,也只有我二姑姑一家是在家里养花的。

二姑姑跟我们一个村子,二姑父据说是城市里的下乡青年,不知怎地娶了二姑姑,然后就在小村里扎下了根。那时候二姑父已经是公家人了,在乡里的教办上班。二姑父平时很少下地干活,下班之后除了辅导表姐功课,就是在家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我去二姑姑家时候不多,只记得她家里养了很多花,给我印象很深的却只有那么几种。很大气的君子兰,很鲜亮的串串红,很不起眼的紫罗兰。二姑父侍弄花草很上心,平常日子浇水、施肥自是不消说。到了冬天,二姑父还会隔出一个小小的花房,烧着暖炕,好让那些花们过个安安全全舒舒服服的冬天。那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子都很羡慕二姑姑家的花,因为家里穷的缘故,我们在自己家里是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的。

村子里的普通人家是啥时候开始种花养花的呢?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回忆不起来。似乎是一夜间,村子里就冒出了好多花。这家的园子边种几棵烟粉豆、鸡冠花;那家的墙角下开几束扫帚梅、夜来香;就连田间地头也爬满了一嘟噜一串的喇叭花。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淘弄来几棵美人蕉栽在我家的小院里,美人蕉的长势很旺,肥厚的叶子又宽又长,我常偷了拿出去,像铁扇公主扛着芭蕉扇一般在小伙伴面前耀武扬威。后来母亲告诉我不可以摘掉叶子,不然开不出漂亮的花了,我这才消停。一直到六月,美人蕉长得比我还高,才发出了一串肉骨朵。那骨朵慢慢变大,终于在某个清晨开出来*一串红色的花朵。那花真红啊,比我们家所有的红领巾都鲜亮!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的,像红色的水波潋滟生姿。我站在凳子上,一手扶着一棵美人蕉,伸着脖子,勾着头,细细地嗅着,似乎想要将那红色的花朵吃到肚子里,印到脑子里。

后来,美人蕉的周围也慢慢出现了地瓜花、指甲花、假樱桃,它们像哨兵一般众星捧月地护卫着美人蕉,而美人蕉因为是根生,也在不断地扩大自己的领地,始终占据小院里的主导地位,恍然如同一个傲娇的公主,睥睨着天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年夏末,我再次踏上了久别的故土。天呐,这哪是曾经的小村,这分明是一个新兴的花园!街道两旁绿树成荫,树荫下各种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家家房前屋后,院里院外,随处可见盛开的花朵,摇曳的绿植,碧绿的多肉。晚饭后,我与母亲闲聊时说到这些花。

母亲说:“这些花很好养的,我们不做特别的造型,也不需要修修剪剪的。春天的时候撒一把种子,或者埋下几根枝条,大自然的阳光雨露就足够滋养它们了,不用特别打理,它们按照自己的心性随意活着就好了。”

我便问母亲,同样的一片黑土地,为啥以前的时候没有花呢?母亲笑着说:“什么时候没有花?你小的时候吗?那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谁还会去关注花花草草。有那时间可以多干一点活,有那片地可以多种几棵菜呢。”

我问母亲:“到底什么时候有花的呢?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一夜之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花了呢。”

母亲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分队以后,土地包产到户了,人们不但可以吃饱饭,还能自由安排时间了,才开始种花养花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东西人人都喜欢嘛。”

“老姨,老姨,我姥家还有可多指甲花,我们包指甲吧!”

见母亲和我相谈甚欢,外甥女不甘寂寞地插了进来。我笑着问她:“你怎不用指甲油?颜色又多又鲜亮。”

“小时候,我妈都给我用这个包,习惯了。指甲油是化工的,我们单位不让用。”外甥女笑着解释,她大学毕业后在沈城的一家医院工作。这次是因为我回来,她才特意请了假,跟我姐姐一块回来的。

“再说了,涂了指甲油,天天做饭也不安全。是吧,妈?”外甥女一扭头,看见我姐姐捧着一大把指甲花走进门来,便笑着接口道。

那晚,我们不分老少,祖孙三代都包了红指甲。不过只有外甥女是全包的,我姐姐选了拇指跟中指,我则包了食指跟小指。母亲原本是不想包的,却拗不过我们几个,只好伸出手任我们摆弄。母亲虽然才七十岁,却因为操劳,一双手早已刻下了岁月的皱褶,就连指甲也是又厚又粗糙的。很后,我们为母亲包了无名指。

母亲十九岁嫁给父亲,辛劳半生,却从没戴过戒指。不光是婚戒,就连普通的金银戒指母亲也不曾买过。原本成年的我们也曾想过给母亲买戒指项链的,可是总被母亲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我很希望这并不特别亮眼的红色,能给母亲的晚年带来一抹喜庆,一份鲜活,一种温暖。

汪曾祺老师在《云南茶花》说:“选市花,说明了人们有了闲情逸致。人有闲情逸致,说明国运昌隆。”我的故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自然与市花无缘,甚至连村花也不曾选过。但她确实经历了从无花到有花,从星星点点到遍地姹紫嫣红。这些花不但美化了小村的环境,也在精神上抚慰了勤劳朴实的村人们,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美丽,不是一种进步,不是一种闲情逸致和国运昌隆的体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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