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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米粉店

来源: 常识文学汇 时间:2021-07-12

圆圆米粉店

很爱嗦家乡的米粉了。怀念它如同怀念情人,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我的家乡在桃源,其米粉与湘潭的米粉不同,湘潭的米粉是一张张米粉皮子叠成毛巾样,码在筐里卖,买了再帮你切好。桃源的米粉走的是常德津市米粉的路子,圆圆的,比南粉粗比筷头细,摆在腰形箩筐里,像一束束冻雨。一斤两斤称回,随吃随下,勿需用刀。前些年偶有一位桃源老乡来我们小镇卖圆米粉,我是每次必买的。自己做我也每次用不同的浇头,或榨菜肉丝,或红烧牛腩,在我心里,米粉不仅仅用来果腹解馋,更多的是疗疗乡愁。

那位卖米粉的老乡不知何故几年没来了,小镇上倒是有人开了一家常德米粉店。我见了激动得很,忙告诉我那嗜米粉如命的老姐,老姐常德卫校毕业,当年的味道一直萦绕心头几十年,却如水月镜花,得不到,真的往事只能回味了。听说镇上有了常德米粉店,同样激动,遂梳妆打扮拧上包包很有仪式感地邀我去吃家乡米粉。老板很热情,米粉份量很足,但不是那个味道!汤太多,浇头太少,味儿不够浓郁。我和姐姐都很失望,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那年暮春之初,我回到了家乡。嫂嫂知道我好那口米粉,便对我说:明天早上带你去夏圆圆的米粉店去吃早点,她的米粉好吃,生意红火得很,这些年她可发了。

夏圆圆?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位娇弱的姑娘:她是我们初五班很漂亮的女孩子,很娇气,爱打扮。那年头没有胭脂,也没有谁搽胭脂。可她会悄悄地撕墙上的红标语纸润湿了搽脸,搽嘴唇。上体育课吧,她怕累怕出汗,总称肚子疼请假。有一天,老师叫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她不会,也不肯站起来,一脸羞得通红。老师说了她两句,她就“吧嗒吧嗒”流眼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许多同学瞧不起她,男生还编着歌儿气她:黑溜溜的眼儿,红艳艳的唇儿,一双大辫子儿,两扇长睫毛儿,说话就红脸儿,生气就哭鼻儿,考试吃零蛋儿,一个大小姐儿!我虽和她不亲近,但也没有嘲讽过她,偶有人欺负她时,我也会护着她一点。所以,夏圆圆把我当成了可信任的朋友,有时还带来家里自制的零食和山里的野果子与我分享呢。

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当上了老板娘?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和嫂嫂去了圆圆米粉店。

这是一个窗明几净的小店,门额上一块大红匾,上面凸了“圆圆米粉店”几个金字,漾着一股喜气。小店门脸儿并不大,里头只有五六张桌子,门口便挑出一个大凉棚,凉棚下也设有几张桌子。淡黄色的桌面上,摆着酱油、香醋、辣椒油、花椒油、山姜籽儿油等调料,还有辣椒萝卜、酸豆角、酸腌菜等爽口菜。整整洁洁,索索利利。进门一张拐角矮柜台,内有一排炉灶,四五个不锈钢大锅里热着牛肉、猪脚、肉丝、卤蛋等不同的浇头。顾客们在排队买米粉,我也不动声色地排在队里看圆圆:圆圆依然美丽,苗条的身材丰满了些,却更加有韵味了。长发已然挽起,斜斜插着一支很民族的簪子,簪子上垂一颗小小珍珠,一晃一晃的,像古代美人的步摇,很是养眼。她系着围裙,边忙着下米粉舀浇头,放香菜葱花,边和顾客们招呼谈笑,满面春风,八面玲珑,哪有当年娇怯扭捏的样子!我越看她越觉得她不像个真老板娘,倒像哪个明星扮的老板娘,像谁呢?阿庆嫂?芙蓉姐儿?都像。

轮到我啦。

“几两?”

“二两。”

“什么浇头?”

不见回答,却见我笑得一脸稀烂。圆圆抬头诧异了一分钟,便大叫“啊!是细妹你这个鬼啊!”乃不顾生意,跑出来和我拥作一团。

谈话中得知,夏圆圆婚后不愿在土里刨食吃,便出来做生意。开始卖衣服,卖饰品,卖鞋子,都不得法,连年亏损,债台高筑。后来贷款在县城开了个米粉店。起始生意也平平,县城米粉店比比皆是,要想脱颖而出实属不易。

后来圆圆请了一位好师傅,生意日见红火。老师傅下米粉有个诀窍:他有个从不离身的雕花小玻璃瓶儿,里面盛着一种神秘的透明液体,每碗米粉滴几滴,还嘱咐顾客拌匀拌匀才好。这瓶儿里究竟是什么?老头儿密不宣人,反正他下的米粉格外好吃,回头客爆棚,圆圆米粉店也被吃货们评为县城*一家。

圆圆想学艺,便拜他为干爹,人前人后喊得亲热。知冷知热伺候周到,亲闺女一般,终于感动了上帝。那年春节,老爷子宣布告老还乡,待家人都入睡了,他把圆圆喊到一边,掏出他那漂亮的雕花小玻璃瓶儿,对她说:“圆儿,这些年你待我不薄,我就把这点手艺传给你吧。这瓶儿里是什么?白开水!是哄人的!要米粉好吃,还是要浇头炒的得好哦……”那晚,老爷子把炒浇头的要领一一授给了圆圆。圆圆将配料工序牢记心中,谁也不透漏。

离开圆圆米粉店,我有些感叹,两个截然不同的夏圆圆在我脑子里叠印。那个娇娇弱弱爱哭鼻子怕上体育课的夏圆圆渐渐淡出,八面玲珑精明能干芙蓉姐儿般的夏圆圆越来越清晰。

我感叹社会这个大熔炉真的能锻炼人!

我真诚地为圆圆骄傲!

(首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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