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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收麦

来源: 常识文学汇 时间:2021-06-27

陪母亲收麦

虽到夏至,但这几天的风中不含热浪,只捎来熟悉的麦香,枝头上的布谷鸟似乎预见了丰收,早就开始庆祝。母亲打电话来,该收麦了。麦子熟了,母亲好像总是*一个知道。

一到收麦的时候,母亲每天都坐卧不宁,不是看天气报告,就是向人家打听何时收割。如果有连着地畔的人家收麦,母亲怎么都会及时赶到。今年的麦子,待我礼拜六下班回家,母亲已经收割了一小半,全都凉晒在水泥路,太阳还算用心,麦粒的湿气已撤去大半。看看天气预报,似乎这一两天没雨,麦子放在外边,也可放心地睡个好觉。

工作一周,感觉有点累,想早点睡觉,可母亲的心里不踏实,想叫上我出去看看。我笑笑说:“别担心,好着哩,现在那有闲人惦记你那半斗麦呢?”不由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如果遇到收麦,麦粒尚未晒干不能入仓时,每天晚上的守夜多是由母亲完成。母亲总是把架子车的两根手把塞进麦草垛里,弄一个临时的天然床榻,然后在家里取一床被子,将自己裹进架子车箱,便在蚊虫的叮咬中苦熬一个晚上。我虽是家里的老大,让我与母亲作伴,我是不会去的,我害怕四周无人的黑色旷野,我害怕耳边呼呼的风声,也不知道母亲一个人怕不怕。父亲曾经劝过母亲,不会有人偷麦的,但母亲就是不信。估计让她睡家里,她也不会安心的,只有守在一家人的口粮旁,才有踏实感。其实,在那个时候,家家的麦堆旁都有人把守,所以也没有听说谁家丢麦子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当时家家如果都不去晚上守麦,也不见得有人偷吧。而如今,大家的粮仓满了,腰包鼓了,谁会在乎麦子的多少呢?大家都不在乎了,一天晾不干的麦子,全都整齐地摆在公路边,甚至几里地开外也没个人影,谁还怕自家的麦子让人偷走呢?看着母亲的心神不定,我笑了,她也笑了,习惯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

刚睡下不久,母亲就喊起来,快起床,外面打雷闪电呢。睡眼朦胧的我,突然清醒了许多,一下子坐起来,穿衣下床,走出门外,看见母亲早已备好了架子车和装麦的袋子。我陪母亲走出家门,看看四周。夜静悄悄的,并没有匆忙的人影,只有隐隐约约的星星眨着眼晴陪着无边无际的旷野,还有风吹在玉米地里发出的沙沙声。我望了望天空,没见半点闪电,除过黑夜就是星星,根本没有雷雨的迹象。我苦笑了下对母亲说,你不会做梦了吧。母亲极其认真地说:“我刚躺下,就看见了天边的闪电。”我打量了下四周,母亲估计是把公路上路过的车灯误认为闪电。我说,是车灯,不是闪电,快回家睡家吧。

终于睡了个好觉,一觉睡来,母亲早就起床了。等我赶到晒麦的地方,母亲正在围着她的麦堆转圈呢?我说,麦子少了吗?她笑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可是早晨吹来的风中特别的凉,有着秋天的味道,多云叠在一起,总有种掉下来的感觉,好似下雨的节奏。母亲的担心又来了,怕雨水浸泡了麦粒。我说,不要紧,相信科学吧,今天不会有雨的,我来守着你的麦堆。记得那时候晒麦,没有天气预报,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有时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快进粮仓的麦子变成凉拌,更为严重的是有部分粮食让大水冲走,陷进淤泥中,母亲为此心疼得掉过泪,自然到现在这些记忆是不会丢的,当然也让母亲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慢慢地,阴云褪去了那么一点点,云缝中挤出了太阳的半个脑袋,多少有些欣慰。我赶紧把麦粒一耙一耙晾晒开,即便太阳不多,温度和风是可以帮忙的。母亲说她要去看看她的胡麻和洋竽,是不是那里有荒草。我一个人伺候着这些麦子,当然,这条硬化路上不只有我们家的麦子,路面上是一家挨着一家的。

路边麦子的主人,一位七十多岁的大爷来了,他家的麦子从颜色上来,还是暗绿的,他看见人家晾晒的麦子,早就等不住了,但急也没办法,麦子可不急。他便手提镰刀,把靠路边的麦子割了两捆,是怕收割机进地时压倒麦子吧。割了两下,就对我说:“多亏有了收割机,要不人都不会割麦了,还咋办。”接着又说,他家去年的麦子全长芽了,吃是吃不成,种也种不了,他是花了大价钱从别处买来的麦种子,又怕今年给长芽。我说:“不会,天气这几天好着呢,没连阴雨的。”他还幽默了一句“天气又不是个啥人物,要不我去给恰疙捣干?”我说,老天是不会看上你的烟酒的,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在麦堆旁忙乎了一会儿,顺便拽上架子车,前去看看母亲在干啥,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总以为母亲是去拔草,可赶到地里一看,她不在胡麻地,却在麦地。正把收割机没收尽的麦子用镰刀割下,还有收割机看不上的麦穗,母亲也都一一捡来,整齐地捆在一起。多亏我有先见之明,要不这几个麦捆怎么弄回去。不由想起小时侯的收麦,那时是人工用镰刀一镰一镰割倒,而后捆扎起来,再用架子车运回去的。即便是人工收割,还是有许多麦穗漏掉。麦收完了,母亲便会让我们去捡麦穗,说是捡回来弄些麦子换西瓜吃,还说谁捡的麦穗多,让谁多吃些。即便这样,我们捡拾完之后,母亲还是在不放心中仔细搜寻一遍。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很难的莫过于把麦子捆扎起来往回运输,特别陡峭的山地多是人们用绳子捆成大捆,扛在背上硬往上背,有力气的人会用扁担两头挑,挑的多些。记得我们家有块坡地,不算陡峭,但有六七亩,每年那么多的麦子都是牛套着架子车拉上去的。有一年,这块地收的麦子特别多,母亲看着别人家地里的麦子都拉回去了,我们家的还在,就捎话让我帮她回去套牛。父亲工作很认真,好像一直挤不出时间,弟弟妹妹都小,我正在上高二,似乎是很合适的人选。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那晚的月亮特别的明亮,亮的没有一点掩饰,也没有一点瑕疵,好像专门是为我们准备的。我拉着牛,母亲拽着牛把,我们大半夜的硬是把一亩多地的麦子拉回了家。第二天早上当我匆匆赶往学校时,也许是赶时间,也许是过度疲劳,反正是把自行车骑到公路旁的深壕去了,自行车痛与不痛我不知道,两个轮子蹬起来会转,但我的胳膊当时感觉有点不适,我还是忍着疼痛准时赶到了学校。一坐到教室,胳膊不听使唤,痛得眼泪直打转,后来才知道肩胛骨骨折,以至于到现在还有因为错位生长留下的疤痕呢?如今,早就省略了这些工序,全是机械化耕种,一切随着社会的进步让收割的日子变得舒坦了起来,可真正用心给田地的人又有多少呢?

因为下午要赶着上班,麦子中午只凉晒了一会儿感觉暂时不怕坏,就打包弄回家。若是搁在往年,母亲不在家,我们收麦只两天时间,先一天收晒,第二天联系买家,不管麦子怎么样,都让收粮的全部搬走,省力省事。陪母亲收麦,就是事情多,也多出了好多手续,不但要把小麦里面混进的垃圾弄干净,还要把剩下带有麦衣的麦子一遍遍晾晒,然后用簸箕和筛子重复整理,直至很大限度地做到颗粒归仓。看着母亲不停地簸啊筛啊的,我都有点厌烦,可母亲似乎陶醉在自得其乐中。

为了省事,我们家的麦地连着种了十多年,麦子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说是要换着种些玉米才行。母亲先是信心满满地说服我们种玉米,可我们毕竟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干,那里能抽出时间呢?在我们的再三劝说下,母亲总算在极大不愿意中答应把地承包出去让别人种两年,以后再要回来。

母亲的根在田地里,母亲的快乐也在田地里,一旦投入到田间劳动中,她一直嚷嚷的失眠,脚手麻等等疾病也似乎跑掉了,人还加倍的精神。我知道,只要有母亲在,田地是要种的,麦子是要收的,这是母亲一生的精神支柱,也是母亲一生获得过快乐与踏实的地方。只要年年陪着母亲收麦,母亲快乐,我们也快乐,这种快乐虽然来得辛苦,但这恰恰就是送给母亲很好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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