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花生
上班族周五的欢乐御风而来,在中午爬上制高点,以势不可挡的强劲照彻每一个角落。看,窗外的空气格外透亮,阳光也尤其明艳,柔情脉脉摇曳着我午休的单人床。
说来也怪,每周的前四个工作日,我的午睡来得快走得迟,放倒身子就能酣然入梦,闹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还睁不开双眼。每逢周五,关不住的眼睛总是像临窗树叶上跳动的阳光,闪闪烁烁徘徊在半醒半昧之间。这个周五魔咒故伎重演,正处在依稀朦胧中的我,枕边的手机突然打开嗓门,吱吱呀呀地唱响,我急忙拿起来接听。
“明天是星期天,回来吗?”手机的那端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
“回,明天就回去。”我忙不迭地答道。
“明天?”
“明天。”我用百分之百的肯定回答父亲的问话。
每次回老家的情形大致相仿,母亲一见到我们就开始忙碌饭菜,总要摆弄些费时费事的美味佳肴来满足我们的胃,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做吃做喝吃吃喝喝上面。当天是炸丸子炸鲫鱼,直吃得油肠满肚。饭后刚一坐定,要唠会儿家常,父亲便催促母亲给我们准备带回的东西,青菜是必不可少的,萝卜白菜西红柿,直把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儿子直嚷装不下了,父亲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母亲说:“昨天炒的什么来着?”
母亲听着就笑了,转身从桌子旁边的纸箱里提出一大包花生塞到我怀里,说:“你爸一听说你要来,就催着要给你炒花生!”
记得我在开封上学的时候,父亲曾骑着自行车行驶三四个小时到学校看我,带去的是一包炒花生。我当时很不懂事的嘟囔自己并不爱吃这东西,父亲听了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饿了能充饥。
等到我工作以后,每逢花生收获,父亲总不忘记炒一些花生给我们做牙祭。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颗,其余的多半置之不理。
记得有一次,我也逞能似的要和母亲一起炒花生。我们先把细沙筛干净,倒入锅里翻炒至灼热,再加入精挑细选籽粒饱满的花生进行翻炒。我一边翻炒一边和烧火的母亲拉家常。坐在一旁的父亲看我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急得直催我快翻,怕炒糊了!其实我的手也没敢闲着,头脸都熏着灼热的大铁锅,还要来来回回地翻动铲子,我的额头渐渐不争气地冒出了汗。母亲看我动作有些迟缓,几次嚷着要和我换位,她来翻炒我烧火。父母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我自然不想让他们过度劳累,拼命翻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母亲很终还是强行拿下我的铲子,擦擦擦不停的翻炒着。凡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自己的确不行,母亲的铲子在锅里如同游龙戏水,从锅的右边到左边迅疾穿越,胳膊划出的弧线如同鱼游水中鸟翔天空一般轻灵优美,相形之下我就显得笨拙多了,难怪父亲看不下去。若不是父亲病体缠身,恐怕早把我拉一边歇着了。
等到母亲用筛漏去沙子,留下刚炒熟的白生生的炒花生让我们吃,那一刻我才感觉炒花生真香。
母亲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我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眯眯的问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爸爸去卖炒花生的事吗?”
“有些印象,只是不太清楚。”我似懂非懂的地看着母亲回答。
母亲给我一把剥好的花生仁儿,她和父亲早已咬不动这些硬东西了。“那你奶奶去捡花生你还记得不?”母亲继续追问。
我点点头。从我记事起,每年的秋天,奶奶总是要去姨奶奶家住上一两个月,说是去拣花生,也就是用小塘扒把丢在土里的花生刨出来。奶奶回来的时候据说都要带回好大一袋子花生,我却从没有亲眼见过。除了奶奶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全家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花生丸子,那些花生就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不过小孩子们要乐的事情还有一大片,对于看不见的东西更是飞速忘到脑后。
每年的情形大致相仿,我们也在这日日相似的轮回里一点点长大。有关花生的记忆,我印象很为深刻的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夜,正在熟睡的我被一阵急促的哭泣声惊醒。我侧耳细听,是父亲伤心难过的抽泣声,母亲和奶奶无可奈何的劝解声。懵懵懂懂的我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大意是父亲要卖的炒花生被戴红袖章的人没收了。一分钱没卖到不说,还白白搭上一杆秤,外加奶奶几个月的辛苦劳动。我从没有看见父亲哭过,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也从没有见过什么是炒花生,不知道炒花生长什么模样味道如何,更是链接不上他们所担心的口粮问题。只是他们那时断时续长吁短叹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禁不住瞌睡虫的一再袭击,我就又昏头昏脑的睡去了。
那年的春天,我们家的日子异常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成了常态。能借的亲戚邻居大致都借了个遍,母亲也还常常为了口粮问题犯难,父亲也常常是眉头紧锁一筹莫展。我呢,储存在大脑里这方面的信息有限,只能从我儿时零星记忆的碎片中打捞出一星半点,模模糊糊知道我们一家七口人的工分少,分到的粮食只是那么一点点,日子常常是青黄不接。年幼的我,也不得不挎起小篮子,去田间挖野菜,多多少少为我们家的锅灶,出点力流点汗。
许多年又是许多年,日子一天天在好转,转眼走进二十一世纪。二十一世纪的人们,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吃腻了细白的馒头大米,有时倒想着换换胃口,怀念起窝头咸菜的味道;穿烦了西装革履,还想回归棉麻布衣的生活;住着高楼大厦,渴望田园闲适;车来车往风雨无阻,夕阳西下还惦着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我的父亲母亲,从艰难的岁月一路走来,也托新时代的洪福,过上了吃不愁穿不愁的好日子。
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花生种植也堂而皇之地进村入户,成了家家户户的常客。每逢秋收过后,白生生的花生果落下棵,父母都要惦记着给我们炒花生。只是那白生生的果,红嘟嘟的仁儿,包裹着他们多少爱多少情!
郑州哪有看癫痫医院哈尔滨癫痫病专业医院北京哪里能治好癫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