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家属院是我每天上下班必经之地,天气晴朗时,总是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高高的水泥台子上晒太阳,虽从未打过招呼,可每每路过眼角余光一扫就知道是熟悉的面孔,知道他们聊的那些话题绝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也就没有刻意留心过。
今日下班我依然骑着车子一闪而过,略略感觉有点不同,正想扭头细看,耳朵里却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浓浓的爆米花味飘过来,我驻足扭头。
一个老头不慌不忙地操纵着一个老式的爆米花炉,炉子右手侧平铺着一个大布袋子,袋子底部用一张圆形的铁网代替,旁边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边板上放着一排装着玉米的缸子,旁边站着几个妇女,正漫不经心地聊着天。无疑这些玉米是这几个女人带来爆米花用的,她们用缸子排着队,自己倒不急不缓地等着爆米花的老头把爆好的米花倒进她们的篮子里。周围几个放学的孩子玩着足球,像没有看见这老旧的机器,没有听到这砰砰声一样,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只球上,任那些爆米花散落一地随人踩踏。我忽然有点失落,在我记忆里那么有趣的活动,怎么在他们眼里变得可有可无了呢?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末期,自己的童年很刻骨的记忆大概是饥饿的感觉,好像肚子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满足,所以偶尔有点新鲜的与吃有关的事情比如爆米花,便被鲜活地烙印在了记忆深处。
记得那个爆米花的老头总是一头挑着炭火炉,一头挑着爆米花机走村串户,过几天约莫估计哪个村子的爆米花快被孩子们吃完了,就到哪个村子,把炉火一燃,爆米花机子往火上一放,放开喉咙吆喝一嗓子,那些大人便被孩子们拉着衣角端着玉米赶过来,轮到谁了就把谁的玉米倒进机子里,老头子再从旁边的一个小袋子里捏一点白色小颗粒放进去,后来听大人说那是糖精,那样爆出的玉米花甜丝丝的很是好吃,只是要比普通的爆玉米花多出几分钱。
老头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不紧不慢地摇着机子的手把,一边盯着手把上的一个圆形的压力表,没等*一炉玉米花爆好,周围已叽叽喳喳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他们用双手捂着耳朵,眼巴巴盯着老头的动作,迫不及待地盼着老头站起来,看着老头拧松了盖子上的螺扣,把机子的开口对准支起来的袋子口,右脚用力一踩,只听砰的一声,一股白烟包裹着浓浓的玉米香味四散开来,孩子们冲上去,抢拾落在袋子外面的爆米花,一边往口里塞着,一边往小口袋里装着。那时的乡邻都及其善良,看着一群馋嘴的孩子,偶尔也从盛米花的篮子里给孩子们抓一把装进他们的小口袋里。
记忆中那个铺在地上用来装爆米花的袋子总有大大小小的破洞,也许是爆玉米的冲击力大、温度高烧破了,也许是长期使用磨破了,也许那些破洞就是为了缓解机子强大的冲击力,反正总也没见修补过。孩子们乐意那些破洞更大点,漏出的玉米花就会更多点,他们一次次乐此不疲地争抢着,完全无视老头的呵斥。
这种时候我大都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偶尔过去也只是胆怯地捡拾几颗散落在远处,被伙伴们漏捡的爆米花,从来不曾像大家那样放肆地大笑大叫着去抢,虽然常常羡慕他们的无所顾忌,自己终归是做不到,也许因为父母从小管教极严的缘故,也许自己骨子里就缺少点野性吧?
母亲看到我们的馋样,偶尔也狠狠心匀出两毛钱去爆一次,爆好的爆米花放在一个米筛里,小屋子里满满的都是爆米花的香味,就连晚上睡觉都好像心满意足了。爆一次够吃上好几天,没等到爆米花发潮变软,早已被我们吃个精光,筛子里只留下一些碎碎的玉米皮,就连那些星星点点的碎花瓣都不忍丢弃。
更多的时候是母亲或奶奶在自家火上炒,晚上吃完饭或者阴雨天,等炉火冒出红红的火苗,奶奶就去翻倒出秋后挑拣出的玉米棒,那些小颗粒的红玉米常常是很易炒出花的。
奶奶坐上小铁锅,抓几把玉米放进去,拿个铲子扒拉着,让玉米粒均匀受热,等到有玉米粒开始蹦花时,盖上锅盖一小会,就听见锅里噼噼啪啪的声响,锅里的玉米就次第开了花。若是那种大颗粒的笨玉米是炒不出花的,这时候只是炒熟即可,看到变色了,奶奶就会伸出那只布满老树皮一样的手,快快地捏出几颗让我尝尝是否熟了。
我捏起一颗玉米丢进嘴里,用牙齿咬着,那种滚烫的感觉像要把牙齿烧焦一样,咯嘣一咬,脆脆地碎了,便一声接一声地喊着熟了熟了。奶奶便兑一点点红糖水进去,就听呲溜一声,小铁锅冒出一股子白气,奶奶用一块洗碗布垫着端下锅,趁热把炒好的玉米倒进碗里,这样的炒玉米虽没有花,却是脆脆的甜甜的,吃颗玉米顺带添添手指头,那就是一个感觉,幸福。
随着年龄不断长大,后来学了医,知道爆玉米花含铅多,多食有害无益,也就慢慢不再吃它,只是偶尔碰上,总是无意识地停下来,好像儿时那抢食爆米花的场面就在眼前一样,可那样的场面再也没有遇到过,它只是鲜活地存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不愿离去罢了。
只是惋惜,那样的乐趣,如今的孩子们是再也不能体会到了。
作者简介:张粉萍,山西晋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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